杏仁周报丨一位儿科医生的自述:最近感觉被人捅了好几刀...


辛辣重口的医疗圈时事点评 

 

跟杏仁哥一起换个姿势看新闻 

 

医生大大们,又到了一期一会的杏仁周报了~
 
今天,我们的周报里,将会聊到——
 
1、医生们的发量
 
2、儿科医生的一次吐槽
 
3、上个世纪末“他们”颁布了一项政策
 
4、17年后“他们”推翻了这项政策
 
 
......
 

当然,所有的内容,都要先从一位执业多年的老医生和我说的一句话开始!

 

 

 

 

 “你们现在的年轻人,太不能吃苦了!”

 
很多年长的医生都有个共性,
 
就是喜欢吐槽年轻一代不能吃苦。
 
其实吧,杏仁哥我个人觉得,这或许是一种无力狡辩。
 
因为每一代吃苦的方式不一样...
 
老一辈人吃苦,大多是条件艰苦,没钱、没技术、没设备、什么都要拼出来...
 
 
发扬的是革命主义乐观精神,长征精神,虽然身体上是劳累的,但起码精神上是昂扬向上的吧!
 
 
再看现在年轻医生这一代,上学时候披星戴月晚自习上到通宵,学习压力考试压力比他们当时强十倍,大家都是坚持过来的,这是吃苦。
 
进入医院后,竞争压力更大,现在做医生比过去难混多了,考验智商也考验情商,再加上生活上还贷支出、学习投入...更苦!
 
 
他们工作上,生活上,经济上吃苦不比任何一代少。
 
所以,你看一个年轻人看似玩着手机,在互联网上无病呻吟,但谁心里苦谁知道。
 
 
所以,希望老医生们也多体谅体谅咱们年轻一代,在工作生活中多给他们些鼓励支持!
 
毕竟在现在这执业环境,谁都不容啊!
 
 
近日,就有位儿科医这么吐槽——
 
前几日看了一篇很火的文章,
 
 《当你抱着高烧的孩子在急诊流着眼泪苦苦等候的时候,你是否依然觉得医闹和你无关?》
 
烧伤超人阿宝写的。
 
作为一名儿科大夫,
 
我的内心被人捅了一刀...
 
 
然后有人出来批判原作者,
 
说作者瞎说,
 
儿科没人干明明是因为没钱!
 
 
 
我的内心,又被人捅了一刀...
 
 
医患关系紧张和穷,
 
我在想,
 
到底哪个光荣一点呢?
 
 
后来这件事还没完了,
 
又有人出来写文章指出穷不够全面,
 
说儿科没人干是又累又穷风险又大,
 
 
我的内心,又又被人捅了一刀!!!
 
我总结了下这几天的事件进展,
 
阿宝说儿科医患关系紧张,过两天有人出来写文章说阿宝说得不对,他们明明是穷,过两天又有人出来说,他们说得还不够全面,他们是又累又穷风险又大.....
 
大哥,不带这么玩的,
 
我还想找对象呐!
 
 
同是天涯沦落人啊!
 
作为杏仁日报编辑部有名的万年单身狗,
 
杏仁哥我对于医生大大您的吐槽是能够感同身受的。
 
快到年关了,单身狗一个人过年,心理肯定不好受吧!
 
最近,我特意加了几个微商做好友,也不为别的,只为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人记挂一声...
 
 
 
儿科医生苦,单身的儿科医生更苦,这是行业内公认的。
 
月初的流感潮就已经让咱们面对太多压力了,好不容易缓一点下来了,或许又将面临一次更加严峻的考验!
 
近日,在广州一个公益健康讲坛上,国家呼吸系统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钟南山院士提醒大家, 今年3月份可能出现新一波流感,应加强流感疫苗免疫注射,希望有关部门提高对目标人群免疫注射预防的资助。
 
钟南山院士解读近期流感特点并为防治支招
 
一边是,医生苦医生累,医生人手紧缺...
 
一边是越来越重的工作压力...
 
不禁怀疑,咱们真的撑得下去吗?
 
 
上周的日报里曾一笔带过天津海河医院儿科停诊一事——
 
今天我们就借着讨论的话题,来细说一下此次停诊的原由吧。
 
天津海河医院贴出的儿科停诊通知
 
海河医院是家三甲,他们儿科主任去年12月初因病休假,仅剩两位医生,他们分别停了进修和哺乳假继续上班,最终劳累过度病倒。
 
 
“医院儿科停诊实属无奈”但“只是个例”,医院领导如是说。
 
为什么?就连堂堂大三甲,儿科医生都会如此缺乏呢?
 
 
这件事,要从上个世纪末开始说起——
 
1999年,医科院校的儿科系停止招收本科,代之以临床医学专业。
 
自此,儿科学则成为临床医学专业其中的一门课程。
 
熟知儿科医疗教育的医政人员介绍说:
 
当时儿科学一般都是在医学院的本科,专科里很少开设儿科专业。
 
直到现在医学院的本科在儿科方面也基本没有恢复,因为没有教材,专科院校就更不用说了。
 
 
 
 
2016年,国家卫计委和教育部开始合作恢复儿科本科招生,支持中国医科大学、重庆医科大学等8所高校举办儿科学本科专业...
 
但,儿科停招了17年,期间造成了巨大的儿科人才缺口。
 
而这一缺口,我们到哪一天才能完全补上,谁都不知道...
 
 
这种颁布政令时一拍脑袋就实施。
 
没有尽职做好完善的调研,没有评估好影响,
 
单纯为了政绩,为了做出点事,而不管不顾的大面积实施下去,
 
(图文无关)
 
造成前人挖坑,后人填坑的事,以后还请少做吧!
 
 
百姓们耗不起啊!
 
能认识到问题,恢复儿科招生,是件好事,亡羊补牢犹未为晚。
 
但医生的培养不可能速成,肯定还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。
 
 
在这个过程中,关键问题是——
 
如何让正在加速流失的儿科医生们留下来,如何赶在整个体系奔溃前,把新秩序建起来?
 
这个命题,很大,很杂,但是关键点其实还是在人身上,
 
还请领导们,多多斟酌考虑,想清楚了,再交答卷吧。
 
 
毕竟,我们这一届医生,也禁不起多少折腾了!
 
而下面这个提案,或许正解决问题的方向之一吧——
 
 
医生少了,难免看病就难了;
 
看病难了,医生压力就越发大了;
 
医生压力越大,越不想干,造成医生更少......
 
 
这样一个恶性循环,大家基本都懂。
 
那怎么改变呢?
 
我们领导层,针对其中一环,想出了个绝妙好的办法——
 
医生多点执业
 
近几年,国家连连出台政策,鼓励支持公立医院医生多点执业,为的就是在加大医保支付改革力度的同时,让大量有执业资质的医生自动、主动、积极选择执业地点,为基层缺医群体送去他们急切需要的医疗服务,缓解他们的—— “看病难”。
 
可以说,这是国家医改科学、合理、可行、富有实际价值的好办法好措施。
 
可不知为何,这样一个人人叫好的政策,颁布那么久以来,却少见波澜...
 
医生大大们可以掰着指头算算,自己科室里同事, 有几个真正去多点执业的?
 
 
(我敢说,所有看杏仁日报的医生大大中,能做出这个动作的,不超过5个!)
 
为什么呢?
 
或许,东部某省份的一家三甲医院发出内部通知,告诉了我们一些端倪!
 
通知指明:
 

1. 严禁科主任、科副主任从事各类形式的多点执业。

 

2. 严禁科主任未经医院同意,兼任包括医疗集团或医疗联合体在内的其他任何医疗机构的科主任(中心主任)

 

3. 在职医师多点执业要经医院知情同意,医师与医院在协商一致的基础上,签订聘用(劳动)合同,明确人事(劳动)关系和权利义务。

 

4. 医院与科室严格多点执业管理,医师严格遵守劳动纪律。

 

5. 严禁在职医师在非公立医疗机构多点执业。

 

6. 严禁任何在职医务人员,以任何形式定向转移病人或泄露病人医疗信息,凡发现医院将严肃处理。

 

7. 严禁科室、医疗团队或个人,未经医院允许擅自与任何医疗机构开展业务合作。所有医疗合作行为,必须纳入医院框架下管理。

 

8. 严禁在个人、科室或团队微信、微博等自媒体上发布有损科室、医院利益的信息,一经发现医院严肃处理。

 

 
这医院......
 
胆大包天啊!
 
竟然公然对抗国家政令,阻挠政策施行!
 
 
更可气的是,类似这家医院做的这种事,竟然还不是特例...
 
2017年:两家公立三甲医院竟然在网站上公开提出,谁去和非公立医疗机构合作,就取消他的科主任职务。
 
绍兴市一家三级医院医务科通知:凡参与医生多点执业(自由执业)的医生必须在医务科备案,包括退休留用人员开展多点执业需经科主任同意!
 
北京某三甲医院,对两名未经批准多点执业的眼科主任免去科主任职务,取消2016年度优秀评选资格,并扣罚10到12个月的奖金。
 
武汉科技大学附属天佑医院的精神科主任胡某,因多点执业被医院通报免去了科主任职务。
 
……
 
 
有令不行,禁令丛生...
 
青天大老爷们!
 
像这样公然忤逆的医院, 管不管?怎么管?什么时候管?
 
......

 

院里那些小事

——共同讲述医生自己的故事

 

 

老郝和他的“HIV”

 

 

老郝是我的病人,一周前因为腹痛来医院检查。他67岁,身材瘦小,皮肤黝黑,长得老实巴交的,和我们腼腆地打着招呼。 
 
老郝的门诊各项指标都指向“结石性胆囊炎”,确诊后,肝胆外科准备择期手术,按照惯例,需要病人做验血、验大小便、相关部位B超等术前准备。
 
一连串检查下来,老郝的报告上写着:HIV筛查试验阳性。
 
住院陪同的是老郝的女儿,一米六的个头,微胖,长着双大眼睛。我们第一时间把报告结果告知她,解释说,HIV筛查试验阳性并不能代表就是艾滋病,确诊艾滋还需要用另外一种不同原理、不同厂家的试剂再检测一遍。
 
如果两种结果均为阳性,那么就需要进行HIV抗体补充试验,如果出现HIV-1/2抗体异带并在随访期间发生带型进展,符合HIV抗体阳性判定标准,才能判定为HIV抗体阳性,也就是确诊艾滋病,这个过程需要四周或者更长时间。
 
老郝的女儿还没听我说完,有些失控了,拍着桌子说:“是不是你们机器出问题了,我爸每年体检都没问题,这次怎么就有艾滋了?”
 
在她的要求下,我们再次抽血检测,通过免疫荧光试验,进行再次筛查。筛查试验的结果还是一样,阳性。
检验报告摊在办公室的桌上,老郝女儿红着眼问:“艾滋病是治不好的吧。”
 
“现在还不能确诊就是艾滋病。即便真是艾滋,按时吃药,能把病毒控制住,不影响生存率的。”我说。
 
考虑到病人家属对艾滋病不太了解,停顿了一会,我又对她普及了一些医学常识:“HIV主要存在于感染者的血液、精液、阴道分泌物、胸腹水和乳汁中,通过性、血液、母婴三个渠道传播,正常生活中的同吃同饮不会传播的。HIV在外界环境中生存能力很低,对物理和化学因素的抵抗力都很低,不易存活,大可放心。”
 
老郝的女儿说,自打她母亲去世后,父亲就一个人住,她成家后有点顾不上父亲,父亲孤独了些,时常会去洗脚房找小姐。
 
这天后,我路过老郝的病房,听到他女儿边骂边哭:“一大把年纪了,你还不让人省心,我就拜托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。能安分点吗?能让我好好过日子不?” 
 
老郝没有说话,像个闯了祸的孩子。 
 
第二天一早,老郝独自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站着。
 
“医生,我女儿说我得了艾滋病,我还能活多久啊?”他小声问道,像在问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。
 
同事万医生打开办公室的门,示意老郝进去,我退出来带上了门,自己一个姑娘家在场不太合适。 
 
半晌,老郝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,很平静。他看见我,挤出一丝笑容。
 
我进去问老万:“老郝没事吧!”
 
“我花了好大的劲,才说清楚艾滋病筛查试验阳性和确诊艾滋病是两码事,诊断艾滋病需要很长的过程,老郝认定自己得了艾滋,我从头到尾说了两遍,但愿他能听点进去吧。”万医生叹了口气。
 
根据我在医院的观察,对大多数人来说,疾病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对疾病的未知和恐惧。老郝的老伴十几年前就去世了,唯一的女儿结婚后一直是全职太太,带着两个孩子,没有独立经济来源,在家行事得看丈夫脸色,哪里顾得到自己的爹。
 
万医生告诉我,老郝对他说,自己虽然年纪大了,性需求还是有的,开始是从网上买了个情趣玩具,结果被周末来玩的外孙从床底下翻了出来,尴尬坏了,女儿痛骂他老不正经。
 
从那以后,老郝改去洗脚房找小姐,不戴套300元,戴套100元,每次小姐都说没套了。
 
老郝也想过找老伴,可要么就是对方有所图,要么就是不合适,再就是老郝女儿或者女方的家人不同意。老郝前前后后谈了几个,都没能在一起。
 
这些年来,老年艾滋病患者逐年增加。2017年,国家首次将老年群体列入艾滋病防控重点人群。
 
原因无非是儿孙们忙着事业和学业,老年人普遍感到孤独寂寞,加上相当部分老人还有生理需求,对艾滋病认知不足,又羞于启齿,往往会去找小姐,继而发生无防护的高危性行为。
 
老年人一旦感染艾滋病,又担心被家人嫌弃,拒绝治疗,与医生的沟通很困难。
 
我们决定再找机会和老郝聊聊,让他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。老郝从前是公务员,退休工资很高,即便真的得了艾滋,也不是什么烧钱的病,按时吃药,还是能控制的,再加上老郝女儿每天打饭擦洗,还算贴心,我们相信他能渡过难关。
 
“你还记得老朱吗?”万医生的表情里有些担忧。
 
老朱是之前的一例病人,在阑尾手术前,他被查出了乙肝。手术痊愈后,老朱回了儿子的家,却被儿媳以“乙肝会传染”的理由赶了出来,八十多岁的他独自住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房里,搭个简易厨房过日子。最终,老朱从床上摔了下来,脑出血死了。据说被房东发现时,尸体都腐烂了。
 
之后几天,老郝顺利做了LC手术(即腹腔镜胆囊切除术),术后恢复良好,请感染科会诊开了药,定期随访检查。
 
出院那天,老郝的女婿开着宝马来接,西装革履,静静坐在病房门口。看着妻子把老丈人的日用品一件件搬到车上,他显得有些低落。
 
“你别放后座,放后备箱,都是病毒,我说打个车好了,你非得叫我来接,把车搞得一塌糊涂,待会洗车还得好几百块。”他对着妻子大声抱怨。
 
东西都放好了,老郝的女儿急急忙忙跑来说,老人不见了。我们全员出动,在医院顶楼找到了老郝。
 
“老爸,你在顶楼干嘛呢?你出来也要跟我说一下啊!真的是没一点省心的。”女儿责怪道。
 
“没事没事,我就是上来想点事情。” 
 
我从16楼的顶楼看下去,有些眩晕,打趣说:“出院了还不高兴啊?难不成还舍不得我们。”
 
“有什么值得高兴的,人老了就数着日子,一个人吃饭睡觉,没啥意思。今早我听到女婿对女儿说,我这病大人倒无所谓,孩子免疫力差,很容易被传染,以后就不允许我见外孙和外孙女了,女儿还和他吵了一架。别人不说我也知道,我这次是丢了女儿的脸啊。” 
 
我解释说,国家这是为了发现所有阳性病例,对艾滋病的病毒检测采用了高敏感度的初筛方法,难免出现假阳性的情况,进一步检查才能保证结果的准确性。
 
“假阳性率还是挺高的,你现在很有可能不是艾滋。再怎么样,您也要等复查结果出来是吧。您女婿也就是嘴上说说,不会不让您见孙子的,不要想太多了。您女儿这一周一直陪着,打饭啊洗脚啊,孝顺得很,父女之间哪有丢不丢脸的事儿。”我接着说。
 
老郝苦笑了下,和我下了楼,拎着一只白色布袋子,穿着一双解放鞋,勾着背,从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。
 
第二天,我又见到了老郝,这回是在抢救床上。
 
病例上写着:“颜面及全身紫绀,瞳孔散大,呼吸、心跳停止,大动脉搏动消失,全身无明显外伤及其他异常。”他像一只外表肿胀的鱼,搁浅在白色的病床上。
 
病床上淌着水,老郝的女儿拿着一块干毛巾,使劲擦着他的头发,自己也抹着眼泪,泪水滴落在老郝的脸上。
 
老郝是当日清晨在市中心一座桥上跳江自杀的。
 
被发现的时候,已经是两小时以后的事了。根据医学常识,一个人通常溺水6-9分钟的病死率是65%,超过25分钟就是100%了。
 
老郝家的亲戚朋友陆续到场,抹着眼泪,女婿带着两孩子站得远远的,孩子们一个劲地喊“姥爷、姥爷”。
 
老郝女儿擦干了老郝的头发,开始给他穿寿衣,上面是藏青色的中式花纹,我印象尤其深的是,老郝当时身体浮肿,穿寿衣特别费劲。
 
“爸,你走好,需要什么托个梦给我,我给你烧过去。”
 
“在那边,会有妈妈陪着你,你不会总是一个人了。”
 
“你走好,不会再痛苦了……” 
 
老郝女儿絮絮叨叨,交代了很多,夹杂着无数句的“对不起”。
 
殡仪馆的车来了,“嘭”的一声门被关上,车开走了。 
 
四周后,我从疾控中心得知了老郝抗体补充试验的结果:无HIV特异性条带产生,HIV-1/2抗体阴性。
 

 

 

最近顶级期刊JAMA出了一张图,颇有意思。

 
聪明的医生大的,您看的出这张图里几条穿白大褂的可爱狗狗,都是什么等级地位的医师吗?
 
小提示:“教学查房固定站位”
 
欢迎大家积极参与讨论哦,谜底咱们下期揭晓~
 
好啦,今天的杏仁日报就到这吧~
 
医生大的们,咱下周同一时间,不见不散!
 
拜拜(ノ・ω・)ノ゙
 

 

 

 

医生圆桌会丨身为医生,您赞同把医疗业归为服务业吗?

 

杏仁周报丨中国医生:忙到病倒、忙到吐血、忙到猝死..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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