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家解读：九部门联合发文——“保护医院”三十年历史

来源：医史微鉴

作者：上海中山医院杨震

(1929年10月，红四军占领广东梅城期间张贴的告示：“保护医院,不许滋扰”，落款是“军长朱党代表毛示”，上盖“红军第四军”的篆刻印章)

7月8日，卫生计生委、中央综治办、中宣部、中央网信办、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公安部、司法部、保监会等9部门联合印发了《关于严厉打击涉医违法犯罪专项行动方案》。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。

让我们尝试着对这次九部门的联合发文解读一下吧。

一、问：“严厉打击涉医违法犯罪”的历史有多长了？

答：有30年了。1986年10月30 日卫生部、公安部发出《关于维护医院秩序的联合通告》，禁止任何人利用任何手段扰乱医院医疗秩序，侵犯医务人员人身安全。

当时，殴打医务人员的现象已经比较普遍。1986年10月18日人民日报第4版刊登消息说：沈阳市马三家地区检察院一副检察长，公然殴打医务人员，影响很坏。当时的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约见记者，发表了谈话，指出殴打医务工作者是严重错误。

后来，2001年、2012年、2014年等等，卫生部公安部也都联合发文要求维护医院秩序。这些年，全国各地也发了不少文，要求保护医院。

二、问：30年来的众多发文有何共同点？

答：最大的共同点就是，卫生部（国家卫计委）排在第一位。

唯一一次例外是：2014年4月28日，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公安部、司法部、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等5部门联合发文《关于依法惩处涉医违法犯罪维护正常医疗秩序的意见》。那一次，国家卫计委排在最后，所以被普遍认为是分量最重的一次发文。

三、问：九部门联合发文，是参与部门最多的一次吗？

答：不是。2013年12月20日，国卫医发〔2013〕43号文《关于印发维护医疗秩序打击涉医违法犯罪专项行动方案的通知》，有11个部门，分别是：国家卫生计生委、中央综治办、中宣部、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公安部、民政部、司法部、工商总局、中国保监会、国家中医药局。

四、问：这次发文与以往发文相比，最大的变化是什么？

答：很多人认为这次发文最大的变化是对涉医犯罪处罚更为严厉了，其实这种理解是不准确的。

这次发文最大的变化，是在“问责”方面有进一步的举措。

第一，对有案不立、以罚代刑、重罪轻判等问题，应当依法监督纠正。

第二，对多次反映诉求，有过激行为或扬言暴力伤医的，以及有潜在暴力倾向的，医疗机构应当及时向公安等部门反映，相关部门应当及时依法处理，严防发生恶性案件。（以前，“相关部门”根本不太管这些事情）

第三，对连续发生影响恶劣的涉医违法犯罪的地区，或因处理不到位引发群体事件的地区，要进行约谈。贯彻《健全落实社会治安综合治理领导责任制规定》，对违反有关规定或者未能正确履行相关职责的，依法依规进行责任督导和追究，必要时实施一票否决权制。

五、问：本次发文对涉医犯罪的处罚是否更为严厉？

答：可以说有一定强化。

在2014年颁布的《公安机关维护医疗机构治安秩序六条措施》的基础上，本次发文中的打击力度有所加大。要求对医疗机构的报警求助要快速反应，果断处置，坚决制止，特别是对正在实施伤害医务人员行为的，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坚决制止，必要时依法使用武器、警械；对非法携带管制器具进入医疗机构的，一经发现一律依法予以行政拘留；对殴打医务人员、严重扰乱医疗机构秩序的，必须依法予以治安管理处罚或者追究刑事责任，不得拖延、降格处理。

那么，是不是意味着进医院要安检？

这是个复杂的问题。2014年，公安部颁布的《公安机关维护医疗机构治安秩序六条措施》中的用词是“医患纠纷”，不同于国家卫计委一直使用的“医疗纠纷”。我认为“医患纠纷”一词是基于对社会矛盾整体形式作出的判断，更为适合表述当前社会转型时期矛盾的复杂性。医患纠纷，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阶层矛盾，但绝不是“敌我矛盾”；即便是严重的医患纠纷冲突，目前也定性为人民内部矛盾局部对抗。如果以反恐的态势来应对医患纠纷，必然引起社会反感、激化矛盾。在具体的安保措施方面，要有“度”。即便真的要“反恐”，也应该由公安机关来实施，而不是在要求医院把自身变成军事要塞。

毕竟，医院的本分是看病。

六、问：本次发文是否有未尽事宜？

答：有，关于尸体。

1986年卫生部公安部的通告中规定：“不准干涉、阻挡对尸体的常规处置；严重传染病死者尸体必须及时火化；禁止将尸体停放在太平间以外的任何场所；禁止在医院内为死者举行各种形式的迷信祭祀活动。超过医院规定存放时限的尸体，医院有权代为处理，费用由家属（或单位）承担。”

然而，近十多年来，对于医患纠纷中尸体的处理，越来越“软”。2012年的通告中已经变成“严禁将遗体停放在太平间以外的医疗机构其他场所”，对于尸体的处理已没有强制性措施。现在，在各地医院的太平间里，存留了很多“上了年头”的尸体。依法处置尸体，一直是各地医疗机构的强烈呼声。

不过，也能理解：这事儿很难，谁碰谁麻烦。反正，尸体也不会跳起来砍人。先把活人管好，就不错了。

请给历史一个交待！－写在九部委严打涉医违法犯罪专项行动开始的日子